第二天早上七点刚过,莫望就被一通猛烈的枕头轰炸给砸醒了。他大叫着“干嘛啊!”从床上滚下来,抬头看到坐在床上满脸通红的姬发一手揪着被子裹住身体,一手抓着枕头的角,做出把它丢出去的姿势。
“慢慢慢慢慢!容我三思!”
“不容!”
面部接触到柔滑的丝绸,还没来得及品味那清雅的少女芳香,附着的巨大的冲击力就使肌肉扭曲变形,随即整个人不受控制地飞了出去。在翻滚的身体被衣柜挡到而停下来的这段时间,骨骼的呻吟,后脑勺的疼痛似乎都不太重要了,莫望的大脑经历从疑惑,思考到真相完全明了的阶段,最终“啊,原来是我的错啊”地,在肌肉尚未停止颤动的时候,硬是调整身体,以五体投地的姿势贴伏在地上,大声喊道:
“我错了!是我不对!对不起!”
因为男生宿舍实在腾不出位置,黄飞虎又不放心让他独自一个人睡一个房间,安排来安排去,担子就落到了学生会会长肩上。虽然姬发表情上十分不情愿,但答应得倒十分爽快,于是莫望就顺理成章地住进了她的房间,分配到了地板这个珍贵的床位。
是的,但毕竟我是睡惯床的人,半夜的时候迷迷糊糊地忘记了寄人篱下这回事,以为是睡相太差掉下来了,就爬回了床上。
但是我敢以人格发誓,除了在同一张床上睡觉之外,其他什么都没做。
莫望很想这么说,但他也知道,在那种情况下,任何一句辩解都是通往黄泉的阶梯。当下最好的方法,就是把一切理由都忘掉,大声道歉就是了。
“对不起!”
偷偷地瞥一眼,哟,会长穿得挺性感的嘛。
放下来的紫发披肩,凌乱的刘海把妩媚的女性魅力提高了三十个百分点,因为羞赧而浮起红晕的脸蛋,唇边来不及拭去的口水,还有盛怒之下没有注意睡衣滑下而露出的雪白肩部,如果不考虑场合的话,简直有让人扑上去将她肆意蹂躏的冲动。
莫望眼光移到那大面积露出的大腿,白花花一片,刺痛着他的视网膜。
“你还看!”姬发连忙拉过被子遮住大腿,顺手抄起床上的一只泰迪熊布偶,迟疑了一下,没舍得扔出去。
仔细一看,似乎要哭了的样子。
莫望不禁浮起些许罪恶感。
“对不起!对不起。”
莫望继续道歉说。
被姬发的怒吼声吸引过来的女学生陆陆续续聚集到了门前,有人开始敲门询问发生了什么事,个别女生猜到了可能发生了些什么,又问要不要去叫宿管过来。
“不用了,没事,只是做噩梦了。”姬发深呼吸几口气之后,向外头回应道。
莫望心里的石头落了下来,他把额头紧紧地贴在地上,等待着对方的赦免。
这时,门外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是我,小舞哦。”黄飞虎敲着门说,“我进来啦。”
也没等回应,她就径直推门进来,看到跪在地上的莫望和衣冠不整的姬发时,她“哦”了一声,立刻把门关上。
“呵呵呵,军师手真快。”黄飞虎绕过莫望,走到姬发身边。
“我什么都没做。”莫望说。
“如果他做了什么,他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姬发喘着气,恨恨地说。
“那不就好了吗,军师你起来吧。”
莫望纹丝未动。
姬发没办法,只好不情不愿地说:“你起来吧。”莫望这才爬起身,蜷缩到了墙角。
华夏高校的女生校服是连衣裙款式,衣服是黑色花边连襟的棉布长袖衫,裙子是朱红底色的布格子裙,相比于莫望母校那单调的蓝白运动服,这样的搭配要亮眼许多。
对于相貌姣好,身材曼妙的金色大波浪长发大小姐来说,这套衣服是最适合不过的了。莫望悄悄打量着爬到床上安慰着眼含泪珠的学生会会长,丝毫不介意可能被位于视线下方的少年窥视到内裤的黄飞虎,内心下着定义。
被女生们一路指指点点,在食堂又被姬发驱使去最角落一个人吃饭,莫望的早晨,过得并不十分畅快。在这个都市,大多数学校的食堂都有分男女,简单地说,就是高热量和低热量之分。噪杂的食堂中,耳朵捕捉到的大都是关于将要发生的战争的讨论。难道他们都不用学习吗?莫望边往嘴里送着黏糊糊的“营养餐”边漫无边际地想道。
事实证明,学习理论知识似乎真的不是学校最主要的内容。虽然确实有语文数学这些基础学科,但课时很少,其他大多数是体育类科目,还有类似于“武技”这种一看就是知道是什么内容的必修课。
吃完早饭,莫望就被姬发带去了教导处。在学生会会长面前,老师只是个应声虫,上下级似乎颠倒了过来。虽然姬发用了“打扰了”,“请你……”还有“可以……吗”这些谦逊的措辞,但听语气根本跟“我进来了”,“你给我……”跟“把……给我搞定了”没啥差别。这个都市学生会的地位高于教师吗,太不科学了。莫望在内心吐槽道。
因为刚刚办完入学手续,莫望还不能进课堂,但又不能回女生宿舍,于是他被获准在校园里自由参观直到上午的课结束。
这是最适合逃跑的时机,但是不行。没有获得足够的筹码,绝对逃不出她们的手掌心。
莫望漫步在昨天走过的林间小道上,低头深思着。
按照她们所说,整片都市被十几个高中分割占据,就是说,在逃走的路上,很可能就会进入其他高中的领域。如果因此被那边的人抓住了,十有八九会被揍一顿然后丢回这里,那个时候可就见不到她们和蔼可亲的笑容了。所以说,可以逃走,但身上一定要有些有价值的东西。钱我是没有,有恐怕也不通用,所以唯一能够显现出价值的,只有一种:
这个学校的情报。
只要知道这个学校的弱点,那么便可以以此做文章,为自己争取到足够的政治筹码。
想,是这样想。
哪里有那么简单就能得到呢。
莫望一路踢着石子来到池塘边,大力一脚将石子踢向池塘。石子在水面弹跳了十多下,扑通一声沉入水底。
“Yes!”莫望兴奋地握着拳头把手肘往下一击,既开心又遗憾,开心的是破了自己最好的记录,遗憾的是如此精彩的水漂,却没有一个观众有幸目睹。他摇摇头,准备回去。
“啪啪啪……”头顶传来拍手的声音。莫望抬头一看,一个娇小的身影光着脚丫坐在高高的树桠上,开心地晃着脚。
“雷震子……”
这么高的树,不要紧吗?莫望估算着高度。大概有十来米吧。
“大哥哥好厉害,雷震子也想试一试。”
雷震子以一点也不像高中生的嗓音用一点也不像高中生的语气说着一点也不像高中生的话。
“你是怎么爬上去的,很危险啊。”
“雷震子也要丢石头!”
说完,她就直接从树上跳了下来。
一瞬间,莫望脑子里确实有闪过扑上去接住她的念头,但条件反射还是快了一步,他本能地身体后撤,举起手肘挡住眼,等待着肉体在地面爆开的声音。
传来的却是清脆的脚板落地声。
莫望睁开眼,毫发无损的雷震子扑闪着大眼睛,一脸好奇地盯着他。
“雷震子很小心的,不会砸到大哥哥的。”
“不……不是这个原因啦。”莫望感到有些羞愧,转身想走,但转念一想,既然雷震子是学生会的成员之一,应该会知道一些学校的私密情报才对,而且她看上去天真单纯,应该不难从她口中套出话来。
“雷震子,我有些话想问你。”
“嗯?雷震子今天穿的是小熊内裤哦。”
“……不不不,不是这个问题!”
“哈哈,被大哥哥发现了,其实我穿的是绿白条纹的啦。”
“穿什么都可以啦,我要问的是……”
“难道大哥哥想看雷震子的内裤吗?”
“可以把内裤的问题先放到一边吗?”
“哦,那等大哥哥问完再给你看吧。”
“……先不说这个。雷震子你在学生会里面是什么职务的啊?”
雷震子思考了一会儿,说:“雷震子也不清楚呢,不知道是叫做黄豆部长还是红豆部长什么的,啊,对了,是战斗部长哦!”
这家伙真的是高一的学生吗?不会是利用权力跳了九个年级吧。
“那,你平时在学生会负责什么工作呢?”
“坐。”
“坐?”
“还有,如果大家零食吃不完的话,就由雷震子负责消灭掉。”
“那如果发生战争时,你是负责后勤的哪个方面呢?”
“雷震子负责战斗哦。”
这点倒是出乎莫望的意料之外。如此娇小的身躯,按道理应该是上不了前线的,难道姬发就是利用她让人不忍伤害这一点才让她上战场的吗?
不,这不像是姬发的性格。虽然跟她相识时间不久,但也明白她不是会做出那种行为的人。
也就是说,面前的这位少女,有着不逊色于男生的战斗力。
从她刚才从那么高的树上跳下来却毫发未伤这一点也略微可以看出,她跟黄飞虎还有哪吒一样,拥有某种特殊的能力。
“你们参加过几次战争,那些战斗的过程是怎么样的?”
“好多了,雷震子也不清楚。不过每次都差不多,大家排成一列一列的,先是大叫一声’开战!’,然后就’轰’一声,所有人都跑了出去,然后就’啪啪啪’地打成一团,最后就是’啊!’的一声,战斗结束了。”
相当正统的开战模式,“开战”应该是冲锋的号角,“轰”是士兵的呐喊,“啪啪啪”是短兵相接的铿锵声,最后那“啊”的一声,也许是对方最高负责人被打败时的惨叫。也就是说,每次战争都是以一方的完全失败而划下句点。
“那在什么时候会投降呢?”
“投降?雷震子没见过投降呢,因为投降很丢脸的,如果是雷震子的话,那会整整三天吃不下饭呢。”
没有投降么。
“那如果输掉的话,会怎么办呢?”
“输掉的话啊,我想想……输掉的话呢,好像要写一份什么文件,然后大家会不开心很久,以前能去的地方会去不了了,啊,好像叫做割礼!”
“是割让啦。”
“对,割让!”
“如果不肯签呢?”
“那雷震子就不知道了。”
莫望又问了几个问题,但是雷震子的回答方式让他无法确定真伪。眼看中午的时间也快到了,他向少女表示感谢之后,就道了别,往来时的方向走回去。
“大哥哥,还没看雷震子的内裤呢!”雷震子在后面叫道。
“不需要啦!”
因为不熟悉路的缘故,莫望绕了很多弯路。当他赶到约定地点时,映入眼帘的是姬发那极度不耐烦的臭脸。
“太慢了!”
“抱歉。”道歉似乎成习惯了。
“你跑哪里去了!”
“迷路了。”
“那就呆在一个地方不要动啊!”
这也太强人所难了吧。
姬发黑着脸,让莫望在旁边的石凳上坐下,自己则坐到另一张石凳,并从随身包里拿出一个泰迪熊造型的饭盒,一言不发地开始吃饭。
“那个,我也还没吃饭呢。”
“谁管你啊!”
真是不可爱,糟蹋了那一张脸了。
但想想也是,昨晚对她做了那样的事情,要让她对自己态度友善也是太奢侈了。
“但是,如果肚子饿的话,可能听不下话呢。小舞要你今天一定要把所有东西都告诉我,如果我听了就忘,你也很难跟她交待吧。”
姬发的表情瞬间变得很难看。莫望并不喜欢用这种威胁人的语气,但是他现在不得不这样做。
“……我也没办法,你太晚来了,食堂已经没得吃了。就忍一忍吧。”
“不太好吧。你就忍心看我挨饿,自己一个人吃得欢吗?”
姬发把肉丸送到嘴边的动作停住了。
“那怎么办?我都说了……”
“分一半给我吧。”
“啥?”
“便当。”
“休想!”
“那我下午可听不进去你说什么了,到时候小舞问我我就说中午姬发不肯让我吃饭这样啰。”
“你……”姬发憋得满脸通红,“趴嗒”一声把筷子摁断了。她像要把对方揉死在眼睛里似的盯着莫望,看到后者毫无退却的意思后,只好不情不愿地从包里拿出另一双筷子,将饭盒里的饭菜拨出一半到饭盒盖子上。犹豫了片刻,又从盖子上夹了一个肉丸子放回饭盒,随后又夹了一棵椰菜花。当她第三次伸出筷子时,莫望忍不住轻咳了一声。
少女只好依依不舍地把盖子递给莫望,并从随身包里又掏出一双筷子,一并交给他。
“筷子要洗干净还给我啊。”
“好的好的。”
莫望喜滋滋地开始扒饭。平生第一次吃除了老妈以外的女性做的饭,而且是那么美味可口的饭菜,两三口就吃得一粒饭都不剩。虽然还不到半饱,但剩下的用回味足够补足了。
也足够让姬发不开心了。
姬发哭丧着脸看着空了一半的饭盒,一小口一小口十分珍惜地吃完了。饭毕,她拿出手帕将饭盒包起来,放回包里,然后拍拍裙子站起来。
“可以了吧。那么不浪费时间,立刻开始了。”
马上又回复了凛然的表情。
“话说在前,我可是完全不认同你是什么传说中的军师的。但既然小舞拜托我了,我就要完美地完成任务。所以,如果你敢在我讲话的途中开小差的话,我就将你的头拧下来。”
完全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接下来还是安分点吧。
莫望乖乖地点点头。
“很好。”姬发说完,便迈开了步子,往校门的方向走去。
莫望跟在她身后,默默地听着她侃侃而谈。
世战都市。
这是一个与外界完全隔绝的独立现代化都市。这个都市存在的理由,存在的时间和其创造者都是无人知晓的谜。如前文所说,这座都市存在着大大小小数十个区域,如同古代的群雄割据,这些区域被都市内的高中分别占领,成为了私人领地一般的存在,也如同古代的群雄割据,都市内的各个高中,都在为争夺更多,更大,设施更完善的区域而不断行动着,而最直接,最有效的行动方式,就是“都市战争”。
战争的一般步骤是宣战,备战和开战,在一方被击溃或投降后战争结束,这个规则一直延续至今。但慢慢地有人发现,即使不宣而战,或者宣战之后不经一个星期的备战时间就发动突袭,只要不违反七原则,就不会受到任何警告或处罚。因此在后来,一部分学校也开始采用这些钻规则空子的战术,但那也只是很小的一部分。这种方式被认为是弱者的旁门左道,为大部分高中所不齿,特别是那些对自己实力有信心的,自尊心高的高中来说,这更是不可能被采用的,最卑劣的战术。
华夏高校和文宇高中就是这样的学校。
华夏的自尊心高,文宇对自己的实力有信心,所以双方采用的是正常的战斗方式。正因如此,双方兵力的差距成了决定胜负最关键的因素。
黄飞虎也曾向姬发提出过利用备战的这段时间派出兵力打游击来扰乱敌人的备战,但被姬发坚决地否定了,不仅如此,杨戬和雷震子反应也十分激烈。她们认为就算要输,也要堂堂正正地被打败,以“卑鄙”的手段赢得的战斗,只会让华夏被其他高中看不起。
“原来如此,自尊心作祟啊。”莫望沉思道,“如果是我,一定会趁对方行军的时候进行偷袭,不然就趁对方长途跋涉兵力疲惫时发动袭击。不过照姬发的性格来看,我的提议一定会被严厉驳回吧。”
自尊心过高,这就是华夏的弱点。
但不够,这个弱点不够致命。必须要那种直击心脏的弱点,能扼住咽喉的弱点才行。
“姬发。”莫望小心翼翼地打断了她兴致高昂的演讲。
“怎么,有问题吗?”姬发果然不太高兴。
“这次的战场在什么地方呢?”
“在温泉关。”
没听过。
“那个地方有什么特点呢?”
“温泉关是华夏最后的壁垒,如果这个被攻破的话,整个华夏就像敞开胸口呈现在敌人面前差不多了,所以温泉关是许胜不许败的。”
“那为什么要选择在那个地方开战呢?”
“因为地形的原因,现在华夏适合作战的区域只有赤壁和温泉关,但相比之下,温泉关地势险要,易守难攻,而且战略位置非常重要。这次开战的结果直接关系到华夏的存亡,而且敌人兵力较多,所以才选择这个对我们有利的战场,增加胜率。”
“这个温泉关有什么弱点吗?”
“你要问这个干什么?”姬发抬起一边眉毛问道。
“当然是因为我是军师,一定要熟知战场的各方各面,才能提出作战方案嘛。”
“温泉关没有任何弱点。”姬发坚定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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